跨越地球十七度——“双宁”东西部协作观察

一个是涓流(juānliú)汇聚三江起源地的(de)省会，一个是滚滚长江奔流入海口的省会，西宁市中心，东经(dōngjīng)101度，南京（简称“宁”）市中心，东经118度，两地经度相差17度。 雪域高原和烟雨江南，空间地理的不同，往往造成区域发展的差异。置身时代发展浪潮，“双宁”携手，穿过1900多公里，跨越17度地球经线，扎实贯彻落实国家东西部协作(xiézuò)战略，地区发展呈现新景象(jǐngxiàng)，生动(shēngdòng)诠释了区域协调发展的中国智慧(zhìhuì)，为地方协作带来新启示。 “有钱赚，就会长长久久(jiǔjiǔ)” 河湟谷地，在江苏羲源集团(jítuán)湟源独立储能项目(xiàngmù)施工现场，自4月底开工建设以来，董事长范金飞(fēi)几乎每天都在工地，处理随时出现的一个接一个问题。 位于青藏高原东北部的青海省，全境山脉纵横，峡谷(xiágǔ)盆地遍布，光照辐射量仅次于(jǐncìyú)西藏。水丰、光足、风强、地广，青海大力发展清洁能源，全省(quánshěng)清洁能源装机占比近95%，绿电发电量(fādiànliàng)占比近85%，两项指标均为全国第一。 受南京挂职干部的邀请，范金飞来到西宁考察(kǎochá)，很快发现机会：青海(qīnghǎi)绿电发电量如此之大！受制于“网荷储”的相对滞后，本地企业能享受到的绿电实惠有限；而(ér)对出口企业来说，尤其期盼大量使用当地清洁电力，实现低碳用电，将有力增强(zēngqiáng)海外竞争力。 需求就是市场，羲源(yuán)投资建设的湟源独立储能项目，最大输出功率为100兆瓦、可储存200兆瓦时电能，好比巨型(jùxíng)充电宝，把绿电存起来用于当地。此外，江苏羲源还在西宁湟中区(qū)建设同样项目，再投资20亿元(yìyuán)(yìyuán)用于湟源县“源、网、荷、储、算”一体化项目建设，加上在青海(qīnghǎi)海南州的独立储能和驭风项目，江苏羲源在青海总投资超过50亿元。 南京对口帮扶西宁(xīníng)工作组组长、西宁市政府副秘书长刘博介绍(jièshào)，“双宁”协作把市场规律和产业发展规律摆在突出位置，核心(héxīn)就是让各种要素流动。 流动，需要破除(pòchú)信息上、政策上、制度上的各种障碍(zhàngài)。这是场大挑战。 高原的深夜，范金(fànjīn)飞无数次焦虑到(dào)失眠(shīmián)——没有(méiyǒu)标准和先例，要打通“源、网、荷、储”四端，需跑数不清的环节。“在大西北没有熟人，要不是有南京的干部在这，我不敢试。”范金飞说，每次受挫都有人一起想办法，欣慰的是，湟源的项目7月就能投用。 造就青海独特市场潜力的，远不只是自然资源(zìránzīyuán)优势，还有健康环保理念的流行，以及我国共建“一带一路”互联互通、全面(quánmiàn)绿色转型等诸多(zhūduō)重大战略协同为大西北创造的机遇…… 总部位于南京的泽朗(zélǎng)集团(jítuán)，看中青海是全国最大的有机农产品生产基地，便选择西宁生产超级食品，再(zài)通过中欧班列拓展欧盟市场。“目前正是红(hóng)甜菜大量上市的时节，海外市场等着供货。”集团董事长刘东锋说。生产线(shēngchǎnxiàn)一天24小时不间断生产，来自青海近万亩种植基地、由(yóu)百家农户种植的有机红甜菜，在这里经纳米化技术转变成行销世界的膳食补充剂。刘东锋介绍，泽朗集团目前是美国最大的有机红甜菜粉供货商，在欧洲已经布局有阿姆斯特丹和汉堡两个海外仓，还要在法兰克福和乌克兰(wūkèlán)设立(shèlì)分支机构。 “只要(zhǐyào)有钱赚，这些项目都会长长久久。”刘博说。 海拔高、日照强、温差大的地(dì)理特征，换个视角，是低氧、低温、低水分，有利于(yǒulìyú)农作物蓄积更多营养成分、形成独特风味(fēngwèi)。来到西宁的企业家发现这里天地广袤，看似荒凉，实际上是天然绿色(lǜsè)农畜产品的天选之地，而恰逢西宁在重点发展绿色有机农畜产品。 城市的发展目标离不开牧民每天的劳作。西宁市(xīníngshì)大通县逊(xùn)让乡(xiāng)麻什藏村老牧民谢保仓放了40多年牦牛，从去年开始，他有了新规矩。“给牛喂玉米、油菜籽，什么药都不放，人吃的东西也不让牛碰到。”谢保仓算了算，这样每斤牛肉至少能多卖5毛钱(máoqián)，一年两茬(liǎngchá)100头牛，算下来能增加1万多元收入。 牦牛肉被誉为“牛肉之冠”，而西宁大通县拥有高寒草地草甸、灌丛、草原、沼泽等多种草场(cǎochǎng)类型，当地(dāngdì)牦牛肉尤为鲜嫩，但仅靠大自然的馈赠尚不足以敲开现代(xiàndài)商业流通的“大门”。 提供比市场更高收购价格的(de)是青海海沃食品有限公司，公司创始人米存民用了整整一年(yīnián)，对养殖、屠宰、加工、物流等环节(huánjié)开展标准化改造。“整改最多的一个环节，改了(gǎile)38次才(cái)达标。”米存民咬牙坚持，终于迈出了第一步——海沃成为青海省首家牦牛肉冷鲜供应企业，直供麦德龙连锁超市，带动种植养殖户上千户。 米存民介绍，来自南京的企业提供对接信息，极力说服(shuōfú)海沃踏上跃升之路，再加上大通国资，三方成立运营(yùnyíng)公司，以市场思维整体运营以牦牛肉为代表(dàibiǎo)的西部特色优质农畜产品，通过和腾讯等平台合作，“大通牦牛肉”开始(kāishǐ)在长三角、大湾区打开销路。 来自南京的(de)金色庄园，是国家级农业产业化重点龙头企业，看中青海的冷凉气候，集聚资金(zījīn)、人才(réncái)、技术，在西宁湟中区西堡镇开创性地“驯化”夏季鲜食草莓(cǎoméi)，已试种包括7个国外引进品种在内的40多个品种。毕业于(yú)青海大学的藏族青年冬知，应聘成为金色庄园技术员，到南京总部培训后，回到高原就钻进大棚。“好像每片叶子我都认识，它们每天都在变化。”他摘(zhāi)了一颗鲜红得发亮的草莓，“待明年夏季，市场(shìchǎng)没有草莓了，我们这里(zhèlǐ)的草莓刚好大量上市。”小伙子羞涩的笑容里洋溢着喜悦和骄傲。 “照搬东部行不通，必须要(yào)创新” “不排放一滴污水，我们做到了！”让丰森渔业董事长李志刚骄傲(jiāoào)的(de)是，他带领的团队为我国攻克了在零下25℃以下、海拔1500米以上地区的热带海洋水产养殖技术，并(bìng)实现养殖尾水零排放零污染。 青海处于青藏高原核心区，是我国极为重要的生态屏障和水源涵养地，三江源地区的水资源直接影响(yǐngxiǎng)全国(quánguó)20多个省份的水安全。所有项目必须严守生态红线，这是(zhèshì)最大的责任。 “照搬东部行不通，必须(bìxū)要创新。”李志刚团队利用信息技术专长在东部沿海创业，专攻水产养殖。受邀考察(kǎochá)西北，他被这里巨大的海鲜市场和祁连山(qíliánshān)下富含锶、硒的冰川水质吸引(xīyǐn)，连投两个高原热带水产项目。 在西宁(xīníng)养殖(yǎngzhí)海鲜，要攻克高寒高海拔地区低耗能保温、海水模拟、热带(rèdài)水产养殖、水循环处理以及自动监控、工业互联网、云(yún)计算等跨界技术(jìshù)瓶颈，李志刚和甘肃农业大学、兰州交通大学、上海交通大学、宁波大学等专业院校深度合作，整合多种学科技术，最终实现高原热带水产养殖产业化，7月就要上市3000斤南美白对虾。 没有放之四海(sìhǎi)皆准的道路。无论是高寒地区热带(rèdài)水产养殖、夏季草莓、沙棘深加工、牦牛毛色处理、医用牛心包膜等技术上的攻关突破，还是(háishì)“网荷储”一体化模式等方面的改革创新(chuàngxīn)，无不是因地制宜，创新求变，方行之有效。 历经600多年风雨的丹噶尔古城(gǔchéng)(gǔchéng)，是(shì)西部最古老的国际贸易中心，也是青藏高原保存最完整的古城。但随着西部大交通兴起，不再是交通要塞的古城渐失往日(wǎngrì)繁华。如何重焕古城活力，实现保护、更新、文旅发展以及居民获得感的有机融合？ 学习国内成功模式，并非(bìngfēi)直接“抄作业”。古城所在的湟源县与以老城更新蜚声业内(yènèi)的南京力保集团以及(yǐjí)专业设计公司等成立合作运营公司，统筹(tǒngchóu)多方力量，一次规划，分步实施各类公建项目、民居自我改造以及共建院落的更新。 方向定了，钱从哪来？南京市挂职干部，湟源县委副书记、政府(zhèngfǔ)副县长翟龙带队深入调研，提出以(yǐ)统筹乡村集体(jítǐ)收益资金参与打造民宿集群。“起初有些村不乐意。”湟源县和平乡党委书记张婧介绍，县里也不勉强，谁想通了谁投，资本金和保底分红由国企兜底，后来全乡12个村“睡”在账上的(de)200多万元都投到古城，如今古城人气(rénqì)越来越(yuèláiyuè)旺，全县乡镇都着眼投资县里的好项目。 三年下来，丹噶尔(gáěr)古城盘活商铺近百家，当地非遗技艺悉数入驻，吸引国内(guónèi)一线品牌运营民宿，游客量每年(měinián)至少增加两成，当地居住环境极大改善，还实现了燃气入户。 即便如此(jíbiànrúcǐ)，翟龙仍认为，一张蓝图要绘到底，但模式却有阶段性，哪天乡村自我造血能力强大(qiángdà)了，可能就不需要“众筹”项目。 西宁自古就是进藏达疆、入川通滇的(de)枢纽城市，随着西部大开发战略的推进，近年来青甘大环线及其沿线城市的旅游呈井喷式增长。瞄准建设国际生态旅游目的地中心(zhōngxīn)城市，丹噶尔古城之外(zhīwài)，树蛙(shùwā)部落、云上群加、青海湖之夜等东西部协作文旅项目成为西宁引流、留人的特色名片，为青海文旅发挥着引领性的作用(zuòyòng)。 “这批人(rén)可比资金值钱” “挂职(guàzhí)干部要走了(le)，那项目怎么办？”西宁市湟中区人大常委会副主任、湟中区委书记(qūwěishūjì)韩俊良在西宁几个区县任过主官，熟悉南京挂职干部。这一轮“双宁”东西部协作马上(mǎshàng)就要到期，大家给他发微信，都舍不得，他说和几年前完全不一样。那时不少本地干部包括自己都认为“钱来了就行，人可以(kěyǐ)不过来”，现在明白了，“这批人可比项目资金(zījīn)值钱”。 近四年，南京市累计投入5.3亿元帮扶资金，谋划实施(shíshī)了143个东西部协作项目。除了真金白银的投入，挂职(guàzhí)干部的发展理念、干事(gànshì)方法和作风对当地干部的带动立竿见影。 “以前(yǐqián)对上项目比较随意，规划也不重视，常常翻来覆去打补丁式补救，没有项目管理意识。”湟源县水利局(shuǐlìjú)副局长韩得英说，翟龙书记以一个(yígè)特色小镇项目为例，花(huā)了一年多时间，带领相关部门(bùmén)把项目前期工作的所有流程走了一遍，由此制定了“4+X”项目管理机制。按照这个机制，不需要领导调度，各部门也能有序推动项目进展。 韩俊良(hánjùnliáng)说，在挂职干部(gànbù)分管的部门，年轻干部进步明显要快(kuài)。他任湟源县委书记期间，提拔了18位90后“一把手”局长，南京挂职干部功不可没。 从湟源县开始，南京在西宁的(de)挂职干部全部任实职，主抓当地经济，完全融入(róngrù)当地发展。 从去年开始，从未举办过招商推介会、不曾外出招过商的西宁市(xīníngshì)城北区主动出击，举行10多场省内外招商洽谈会，引进的高原(gāoyuán)海鲜养殖、超级食品加工、云超智算一体算力中心等(děng)项目均为青海省首个。 “我们(wǒmen)把招商等经济工作交给挂职(guàzhí)干部(gànbù)，先进的(de)理念打破了(le)我们的思想藩篱，改变了干部作风。30天升级‘豹街’夜市，45天完成黄金海拔康养(kāngyǎng)项目改造，把不可能变成可能，改变了大家办事慢半拍、问题‘等一等’的散漫。”南京挂职干部、城北区区长王刚说，挂职干部带动形成干事创业的氛围，地方开始具备造血功能，这是城北区最大的收获。 从南京到西宁，从负责一个国有(yǒu)平台到着眼于一个县的经济发展，城北区副区长陈源斌站上了更大的舞台，要面对(miànduì)大量开创性的工作，很有价值，也(yě)充满挑战，他说，是西宁在成就自己。 在(zài)西宁，翟龙保持(bǎochí)着晨跑的习惯。“不到青海，不知青海之大，不知中国之伟大。”他对西宁、对西北了解得越多，对这片土地越充满(chōngmǎn)敬畏和感激，以这种心态工作，他每天都干劲满满。 那些规划和项目(xiàngmù)推进的PPT、分享的先进地区项目案例，韩得英(hándéyīng)都留在了(le)电脑里，有空就细细品味。这位年轻人已经熟谙(shúān)各部门统筹的要害，牵头的“药水河建设实施方案”入选了水利部幸福河流建设项目。 在那遥远(yáoyuǎn)的地方，在母亲河的源头，那里有被旖旎江南热爱的家园。 新华日报·交汇点记者(jìzhě) 颜 芳